成唯識論討論 - 第二章第七節第二項第三目 所緣緣


三、所緣緣,謂若有法,是帶己相心或相應,所慮所託。

窺基:自此以下是解釋所緣緣。此文出所緣緣體相。論言「若有法」者,謂非遍計所執,此但總言有法,不別判定其為假、實體法,而是但明此非遍計所執,遍計所執無體,不能發生能緣之識,故非是緣。緣者,必是依他起法或無為法,可有力用發能緣識,名為緣故。言「是帶己相」者,帶有二義,若古西方師之解釋,即是「己」者,是境體義,「帶」者,是心似彼境相義,即能緣之心有似所緣之相,名帶。「相」者相狀,小乘是行相,能緣體攝,大乘是相分所攝。此帶己相,意謂能緣心等帶此色等己之相狀。正量部師般若毱多所造謗大乘論,遂據自義,破此所緣緣云:「無分別智無有似真如相起,則真如應非此智之所緣。」我玄奘大師在戒曰大王為其所設之十八日無遮會時,造制惡見論,遂破彼云:「汝不解我宗義,我宗帶者,是挾帶義,相者,亦攝體相,非唯是相狀義,故正智等生時,挾帶真如之體相起,與真如不一不異,非相非非相。」若此挾帶己相,是彼所緣之己以為境相者,此即是所緣,若此挾帶己相,是說體相,即有同時心、心所之體相,亦心挾帶而有,此心、心所體相,雖是所託,然非所慮,故非是所緣緣。是故「相」者,是相分義,或體相義。真如亦名為相,無相之相,所以經言「皆同一相,所謂無相」。

前句「若有法」者,是指緣,此句「是帶己相」者,是指所緣。若問:「緣生於誰,誰帶己相?」即是心或心相應法,是所緣緣之果,彼緣非與色、不相應為所緣故,瑜伽論第三十八卷說「唯望一切心、心所為所緣」故。依前古師、大師二釋,有外人妨難云:「若謂此能為緣生能照法,能照法體若帶己相,說此名彼所緣緣者,即鏡、水等所照外質,亦是能為緣而生鏡中影,鏡中之影即是帶己之相,則鏡、水等所照外質,亦應是鏡、水等之所緣緣。」為解此疑,故須再說「所慮所託」。所慮者,即前說所緣義,所託者,即是前說緣義。設此為彼所慮,然非所託,即不名為緣,如和合假等。設此為彼所託,彼方得生,此亦須為彼能慮之所慮,方是所緣。由於鏡等不是能慮,外質亦非鏡等所慮,是故外質、鏡影皆非鏡等之所緣緣。心等則不同,即使雖無分別,亦是能慮故,慮者,是緣慮義,如佛地經論云,若無見分應非能緣。故知此文意說,若是有體之法,是帶己相心及心所之所慮、所託者,即是所緣緣,故一切有為、無為法,皆此所緣緣攝。

願施:《瑜伽師地論》卷38云:「等無間緣及所緣緣,唯望一切心、心法說,由彼一切心及心法,前生開導所攝受故,所緣境界所攝受故,方生方轉。」
論言「帶己相」者,帶謂挾帶,己謂前言有體之法,相謂相狀、體相。

此體有二,一親,二。若與能緣體不相離,是見分等內所慮、託,應知彼是親所緣緣。若與能緣體雖相離,為質能起內所慮、託,應知彼是所緣緣。

窺基:此辨差別。言「若與能緣體不相離」者,此簡別他識所變,及自八識中別識各各所緣。言「是見分等內所慮、託」者,此有二種,一是有為,即是識所變者,名為內所慮託,二是無為,真如體不離識,名所慮託。即如自證緣見分等,並是此輩。空等雖是無為所攝,然若是依識假變者,即有為攝,若依本體,即是真如,故不別說。以上是說親所緣緣。疎所緣緣者,是說與能緣心相離之法,此即他識所變及自身中別識所變,杖託為質者是。眼、耳等根,雖非眼識等之親所緣緣,不親取故,然亦非是疎所緣緣,不杖託為質故。要為本質而能起內所慮託之相分,方名疎所緣緣,此法為質能起,故名為緣,見分所慮所託之內相分,似本質法,故名所緣。親所緣者,即謂見分是帶己相,相分即是所緣。疎所緣者,即影像相分是帶本質之相故,名為所緣,是故論言「能起內所慮、託」,不言能起內心,以起是緣義故,起相分是所緣義故。

智周:前基師言「見分是帶己相」者,是以相分名己,見分帶相,名帶己相。言「影像相分是帶本質之相」者,帶謂挾帶親附之義,依此義故,云相帶質。見分望於本質,隔相疎遠,故不言見帶質。今又解者,帶有二義,一、帶者,挾帶親附之義,即是能緣親附所緣之境而不相離,名為挾帶,猶如世人言身佩釰。二、帶者,似義,即是能緣有似本質之相,相即相分,心與本質相離,名為帶似,亦若世人言面帶火。雖境望心,近遠不同,然心對彼,總得名帶,如次名為二所緣緣,以心是因親、疎二境起故,故論約總言「帶己相心或相應」,約別方說二所緣緣與能緣體不離、相離。

願施:前言「即如自證緣見分等,並是此輩」者,《成唯識論疏抄》卷12釋云:「即如自證分緣見分等者,即如自證分緣見分,自證分緣證自證分,證自證分緣自證分,無分別智緣真如等,皆是親所緣緣。」
基師解釋二所緣緣中「帶己相」之義,親所緣者,即謂見分是帶己相,疎所緣者,即相分是帶本質相。智周另提一解,即帶有二義,一、挾帶親附,二、帶似。對於親所緣緣,即是挾帶親附之義,能緣、所緣不相離故;對於疎所緣緣,即是帶似之義,能緣有似本質之相分故,與本質相離故,此解唯約能緣名帶。
智周解釋「影像相分是帶本質之相」,取挾帶親附為帶義,似乎不妥,既然能緣與本質是相離,則其相分定非親附本質。然若取帶似為帶義,解為影像相分是挾帶似本質之相,此亦不佳,既言相分挾帶似本質相,即顯相分可攝更寬,只要包含似本質相就可,不必唯是似本質相,即不正確。而且此之二解,皆以所緣為帶,皆不符合論中所言「是帶己相心或相應,所慮所託」。故知,應取能緣為帶,作為此句之解,即智周所提另一解為正。解釋此句,取能緣帶似義,謂為「影像相分,即是能緣所帶相似本質之相,名為所緣」,基師之意,應是如此。

親所緣緣,能緣皆有,離內所慮託,必不生故。所緣緣,能緣或有,離外所慮託,亦得生故。

窺基:親所緣緣,凡是能緣之心,必定皆有,離內所慮託之相分,一切心等必不行故。疎所緣緣,能緣之心,或有或無,以是心外法故,如心所執實我,雖無本質,然離彼法,心亦生故。

第八心品,有義,唯有親所緣緣,隨業、因力,任運變故。

窺基:此下約識分別親、疎所緣緣之有無。第一師說,第八心品,唯有親所緣緣,無疎所緣緣,此識由業力及自因力故,任運變境,故無疎所緣緣,疎所緣緣,必須強思之心方可有故,異熟心無。

有義,亦定有所緣緣,要杖他變質,自方變故。

窺基:第二師說,第八心品,亦是定有疎所緣緣。此第八識,定要杖他所變作為本質,方能自變,即種子等,亦是杖他所變。他所變者,望於自身雖為本質,望他即為影像。此師即是計第八識能變他根之師。

願施:前言「即種子等,亦是杖他所變」者,此師計第八識亦能變他種子,第八識變他種,是杖他所變種子為本質。

義,二說俱不應理,自他身、土可互受用,他所變者為自質故。

窺基:第三師說,前二師義俱非應理。此中難前第一師云:「且如自身、他身、自土、他土,皆是現見可互受用,故須杖他所變,作為本質。」前第二卷中說,若自不變他身扶塵,應無死後屍骸等事,互相受用,即以此理證明,須有他所變者,為己第八識之本質。

願施: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8云:「若不杖託他身為質,自變扶塵者,前人死後,或生上界,或般涅槃,即無屍骸等事。要須杖他為質而變起扶塵,前人雖死,後還有死人被他喫血、肉等。今現在屍骸,皆是現在有情所變扶塵,若自前人所變者,死後即滅,故知杖他為質變他扶塵等,得受用食等,故前第二卷云:或生他地,或般涅槃,彼餘屍骸,猶見相續等受用故。」

自種於他無受用理,他變為此不應理故,非諸有情種皆等故。

窺基:此難第二師云:「自之種子對於他身,定無他受用理,是故由他變為此種,不應道理,又非諸有情之種子皆相等故。」此說有情種子或多或少者,以三乘五性有差別故,若是此人種多,彼人種少,則種如何相杖為質?此中且以種子為難,實則五根亦無受用之義。

願施:設種不等,相杖為質,變之何失?

智周:他種為質,自種為影,若有多少不等,即有質、影不同之失。若云不同亦何失者,應亦青質而相是黃,而有如此種種之過。又變他種,應有聖凡雜亂之失,如凡第八緣聖無漏,凡應成聖,有無漏故,二乘聖等緣凡之種,應還成凡,具惑種故。若云凡夫第八不緣無漏,若爾,凡夫可無違失,然聖緣有漏,有成惑種過

願施:佛緣凡夫,不成於凡,二乘緣凡,何令起惑?

智周:有漏第八,變即有用,無漏第八,但現彼影,非皆有用,故不相例。

說此品所緣緣,一切位中,有、無不定。

窺基:此言「品」者,通心、心所。第八心品疎所緣緣,若因位,若果位,皆是有、無不定。因位之中,第八識能變他依處,自可受用故,不能變他根及種子,不可受用故,及死後彼無故。有色界中,第八識變,有杖他變為質,無色界中即無。此即因位中,疎所緣緣不定有。在佛果位,第八心品能緣無為、三世等法,是故疎所緣緣,有、無不定。因位中,第八識相應觸等五數,唯託心王所變為質,心王唯能變實法故。佛果位中,此識相應觸等五數,雖緣過去、未來等法,亦託心王所變為質,自無力故,與因位中相似。此中言「此品」者,但是總說,實則第八識相應觸等心所,定有疎所緣緣。

願施:此文之意,第八心品中,第八識相應心所,一切位中,定有疎所緣緣,第八識,若因位,若果位,其疎所緣緣,皆有、無不定。因位之中,第八識變根及種子,不杖外質,定無疎所緣緣,第八識變根依處、器世間,所杖外質,或有或無,其疎所緣緣,是有、無不定。佛果之位,第八識能緣一切法,故其疎所緣緣,有、無不定,如緣一切有漏,必杖本質,定有疎所緣緣,若緣真如、過去、未來等,即無外質,無疎所緣緣。
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8云:「哲法師解云,因中五數,亦託自第八識心王所變為質,亦能託餘人所變色等法為本質也。」

第七心品,未轉依位,是俱生故,必杖外質,故亦定有所緣緣,已轉依位,此非定有,緣真如等,無外質故。

窺基:此第七識,因中有漏者,唯是俱生,任運無力,必杖第八識以為外質,自方能變,是故定有疎所緣緣。於無漏位,則不定有疎所緣緣,緣真如、虛空、過去、未來等,無外質故,緣現在世有為法等,有外質故。

第六心品,行相猛利,於一切位,能自在轉,所杖外質,或有或無,所緣緣,有、無不定。

窺基:此第六識,因位果位,皆能自在而轉,或分別起,或是俱生,是故所杖本質,有、無不定。

前五心品,未轉依位,麤、鈍、劣故,必杖外質,故亦定有所緣緣,已轉依位,此非定有,緣過、未等,無外質故。

窺基:眼等五識,在因位中,一者麤,二者鈍,三者劣故,必杖第八或第六識所變外質方起。若是已得轉依,此疎所緣緣即是不定有,緣過去、未來等,無外質故。有說已轉依位,眼等五識亦緣真如,有說不得。然今大乘之義,至佛位已,一切法皆所緣,唯除見分非是相分所緣。

願施:何故說因位中眼等五識,既麤且鈍又劣?

窺基:行相易知,故麤,行相淺不相續,故鈍,無自力起,要由他引方生,故劣。

願施:《成唯識論疏抄》卷12云:「或第六識所變外質方起者,即是第六識中所變定果實色等,五識亦緣此法處所變實色,故前第二卷云『及墮法處所現實色』。此文意說,即取十地位中,無漏第六識妙觀察智所變起實定果等,為五識本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