窺基:此中所言傍論、正論,有二解釋。一、此論前文所云「如是四緣,依十五處,義差別故,立為十因。云何此依十五處立?」以下,是名傍論,以上是正論攝,以明緣所生法,必應有文辨明能生之緣,故前所說四緣之文,應是正論。二、前明四緣之文及其下文,並是傍論,以雖是明緣所生法,然而不欲辨明緣故。今者,既准此下之文即為正論,而其所云是辨明緣生法相望作緣多少,故知前明四緣之文,亦是正論,若不辨體,何以解用?
窺基:此釋種子生現。本識中種子,總而言之,容作三緣,生現行分別。「分別」之言,通攝心、心所,若見分,若相分,非唯自體分。言「除等無間」者,以唯心、心所相望,立此等無間緣故。下釋種子容作三緣之所以。
謂各親種,是彼因緣。
窺基:此說各各親種,是彼各自所生現行之因緣。此言「親種」,即簡別生異熟果之業種,及餘生增上果之種。雖眼識生,亦須藉根等種,然彼非親種故,亦非因緣。總而言之,一切相、見等法,皆是有此因緣方得生起。
窺基:此說,要能緣種子之心、心所法,種子方為彼所緣緣。此能緣者,是除一切相分,相分不能緣故,亦除一切自體分,自體分不緣種故。而見分者,則除前五識及第七識,彼皆不緣種故,但取第八識一切時見分,及第六識中有時緣種子者。今此簡除所有不能緣種子者,故簡略言「為所緣緣,於能緣者」。
窺基:此說,若有種子,於生現行法有能助與力,如根種於識種,作意種於識等,或雖無助力,但不為障礙,如異識種子望於異現行等,皆是增上緣。此上是明種子望於雜染現行為緣。
生淨現行,應知亦爾。
窺基:種子望於佛位清淨現行,總言是通與一切見分為所緣緣,佛果諸識皆能緣種故,亦能與自證分、證自證分為所緣緣,佛果識體緣一切法故。
願施:種望佛位清淨現行,為彼因緣、所緣緣、增上緣者,應知亦如前說。然此為所緣緣,其能緣者,即是上文基師所解。
窺基:此說,有情自身、他身,展轉相望,容作所緣緣、增上緣二緣。此除因緣者,前文已說,此除等無間緣者,以等無間緣,唯望自身一識聚故。
窺基:自身八識,隨一一識之相應法等,見、相分等,總名「自識聚」,皆是以自識為主之同聚法故。下文言「聚」,皆如是知。此文是說,自八識聚,展轉相望,定有增上緣,此緣通故,必無等無間緣,唯自識相望為此緣故。故知,自八識聚,展轉相望,於四緣中,二定無有,謂因緣及等無間緣,一緣定有,即增上緣,所緣緣則有、無不定,下文別作辨明。
窺基:此說,第八識於餘七識,有所緣緣義,餘七識於第八識,無所緣緣義。此意,前五識相分色等,是以第八識相分色等為其本質而生,而第七識,亦以彼第八識見分為所緣境,其第六識,理通得以第八識相、見分為所緣境。若是無第八識定為本質,則前五識及第七識必定不生,雖此本質非是親所緣緣,然是疎所緣緣。第八識,則是不託餘七識而生,故餘七識,非是第八識所緣緣。
窺基:第七識於餘前之六識,則是於前五識,無此所緣緣義,唯於意識,有此所緣緣義,以意識緣一切法故。前之六識於第七識,皆非彼所緣緣,彼第七識不緣前六識故。
窺基:其第六識於前五識,無此所緣緣義,前五識於第六識,則有此所緣緣義,以五識唯緣本識所變為境,不以第六識所變色等為自境故,有力生識者,方為此緣故。
窺基:此下是明自身八識,一一自類,前後相望,能為幾緣。於中有二解說,第一師解,即長徙義,謂前第六識聚,於後自類第六識聚,容作所緣緣、增上緣、等無間緣三緣,唯除因緣,以此是現行相望故。餘之七識,但有增上、等無間二緣,而無因緣、所緣緣,以皆非種子故,又自類後念不能緣前念識聚,而是唯緣現境故。
窺基:此下為第二解,即陳那義。彼觀所緣緣論中說:「或前為後緣,引彼功能故。」即是許五識後念見分緣前念相分。彼師之意,前念五識現行相分為能熏,引相分種子生起後念五識相分,彼前念五識相分,有力能生後識見分故,是緣義,後念之識帶彼前相而生故,是所緣義,即是以相分為行相,以本質為疎所緣緣義。彼師既許五識後念見分緣於前念自識相分,即許五識及第七識之前念,望於自識後念,亦是容有三緣。「亦」者,即亦同第六識。然第八識,非是能熏,不能引種,故其前念相分非是自識後念之所緣緣。
願施:於彼頌文「或前為後緣,引彼功能故」,《觀所緣緣論》卷1自釋云:「或前識相為後識緣,引本識中生似自果功能令起,不違理故。」
窺基:若依第二師自識後念得以前念為所緣緣義,則自身八識品相望,前七識望於第八識,亦是容有所緣緣,以前七識皆是能熏,皆能熏成彼第八識品相、見分種故。此謂,前五識為能熏,能熏成彼第八識相分色等相分種子,故是第八識見分所緣緣。第七識為能熏,能熏成彼第八識見分種子,故是第八識自證分之所緣緣。第六識若緣第八識見、相分而熏種,即是雙熏彼第八識二分種子,若緣虛空、心、心所等以為相分,亦能熏生彼第八識中能生空等相之種,非是能熏生彼第八識現行之相、見分種,第八識不緣虛空等故。由此故知,前七識望彼第八識相、見分等,應作四句分別,其中第六識具後二句義,如理可知。第六識望第七識等,准此應知。
智周:四句分別,第一句者,前五識唯熏生第八識相分種,故為第八識見分之疎所緣緣。第二句者,第七識唯熏生第八識見分種,故為第八識自證分疎所緣緣。第三句者,其第六識,若緣第八識見、相分,即雙熏彼識見、相二分種,則為第八識見分、自證分疎所緣緣。第四句者,其第六識,若緣餘心、心所、無為,即俱不熏第八識見、相二分種,則俱非第八識見、自證分疎所緣緣。
願施:何故前七識望第八識,能熏生彼相、見分種,即說為彼之所緣緣?
智周:第八識中新熏五塵境種,是由五識相分熏得,此種所生現行,似彼五識相分,是第八識相分,故說五識相分是第八識見分疎所緣緣。第七識見分緣第八識見分,而以相分熏生第八識見分種,彼種後生見分為自證分緣,此見分似彼第七識相分,復是杖彼第七識相分而生故,故說第七識為第八識自證分疎所緣緣。第六識者,准此可知。
又前所云「第六識望第七識等,准此應知」,其意是說,第六識能熏前五識及第七識見、相種,故亦得為前五識及第七識之疎所緣緣。
窺基:此明同一識聚中異體者,展轉相望,得為幾緣,於中有二種解。此文是第一釋,即是唯有增上緣,如一眼識中俱時心、心所,一一互望,雖是同一識聚,而是別體,彼同聚異體者,展轉相望,唯有增上緣,其見分、相分一切皆是,以互不相緣故。然此同一識聚中心、心所,雖是互不相緣,但其相分所杖本質是同。
願施:此說同聚異體者,互不相緣,見分、相分皆是,如何前文說心與相應心所,同一所緣?
窺基:以所杖本質相同故,名為同一,非以諸多見分共一親相分故,名為同一。
願施:且如第八心王,不能緣相應心所相分,則彼相分不得為此心王所杖本質,則心與相應心所,如何得名同一所緣?
窺基:同一所緣,總有二義。一、所杖本質相同,名為同一,如五識等俱心所法,必皆同以本識所變而為本質,方得生起。二、相似故名同一,即第八俱心、心所法,及第六識緣過去、未來等,此雖或無本質,不託他變,而是各各自變,然相似故,名為同一,非是心王生起,定要緣於心所之境,方名為同一。
窺基:此文是第二釋,即是亦許相緣。此云,或依見分而說同聚心、心所不相緣,以見分不緣俱時之其他見分故,此依因位而論,若佛位則不然。若依相分而說,則有相緣之義,以諸相分互為本質,方得起故,如本識中諸法種子,為同時觸等五心所相分本質。
願施:《成唯識論疏抄》卷13云:「若佛果位正義之中,亦同時心、心所得相緣,謂心王自證分與同時心所見分,同緣心王見分,或心所之中,亦如受自證分與同時心、心所見分,同緣自受之見分也。」
窺基:此師解釋,若不爾者,則無色界中,彼觸等五種心所,應無所緣之境,既彼有境,故知必以本識所變為本質。諸同聚心、心所相緣之義,理應並同此例。
窺基:此師續釋,設許無色界第八識亦變下界之色,其相應觸等五心所,亦是定緣本識中種,勿第八識及相應五心所,六個見分境不同本質故。然自證分,則許所緣境不同,各緣自識見分故。今此師云相分有本質,是依第八識境可有本質而說,然非一切心、心所必託本質方生,此義應思。言同一所緣者,是以相似名同,各各自變而相似故,何要本質相同方名為同?又唯識之境是取心內境,若定要待外質方生,良恐理乖唯識,是故喜前師解。
智周:今依第八緣境,而說可有本質,非一切識皆是要有本質,如意識緣虛空,便無本質。
窺基:此就同一識聚中同體者而論。即如一受,其相分與見分同體,彼此相望為緣,相分為見分二緣,即所緣緣、增上緣,見分於相分,非所緣緣,但為增上緣,相分於自證分及證自證分,亦是但為增上緣。
見與自證,相望亦爾。
窺基:此說,見分與自證分相望,如同相分與見分相望,即見分能為自證分所緣、增上二緣,自證分但為見分增上緣,見分亦但為證自證分增上緣。此據親所緣義,若約疎所緣義,則亦得有疎所緣緣,今者約親而說,故不相違。
窺基:餘自證分及證自證分相望,則是彼此俱作所緣、增上二緣。「餘」者,即是見分之餘。言展轉為二緣者,以互得相緣故。此二於見分、相分,但為增上緣。
窺基:前說相分為見分之二緣,何以不以種子亦為相分,而說得為因緣?此中不是依種子為相分而說,而是但以現行互為緣故而說。以上是約現行染八識聚,辨明互為何緣。
窺基:淨八識聚,則是若自身八識,若他身八識,展轉相望,皆得為緣,即皆增所緣緣,以淨八識皆得緣他,及自身者亦得互相緣故。此意即是,自、他身之淨八識聚,皆得互緣,同時之心、心所,亦得互緣同時自心、心所,以彼功能遍現影故,識自證分與相應法見分,亦得同緣自識見分,餘淨心所,義亦如此。又者,或淨八識聚,皆能緣彼相分故,若是不現彼影,則諸佛應非知一切,故淨八識聚,皆有所緣緣。
願施:上文既言「勿見分境不同質故」,即顯識見分與相應心所見分,定必同緣,然淨八識聚,識自證分與相應心所見分,亦得同緣識見分,若如此,自識見分豈不是應得自緣,則與識自證分有何差別?若是說自識見分不自緣,便違上說「勿見分境不同質故」。
窺基:今有二解。一云,前言「勿見分境不同質故」,是依因位,非依果說,若依果位而說,見分之境則不必同。二云,識見分與相應心所見分,亦定同緣,即識見分亦能自緣見分,亦能緣自證分,與相應心所法見分境齊等故,然與自證分作用各別,自證分唯是內緣,更不別變而緣,其見分自緣等,則是別變相分而緣,此與相應心所同,相應心所緣識見分,既不外取,是別變相分而緣,識之見分自緣,理應亦同,亦不違上所說見分境同。此義雖勝前解,然稍難知。
願施:其難知理是何?
智周:以無同一所緣義故。此理即是,心王託彼相應心所所變似見分相為質,別變相分而緣,心所乃是以能緣心見分為其本質,別變相分而緣,二者本質不同,而是相似。云何王、所得成同一所緣?以所緣相似故,名為同一,理亦無違。前言「勿見分境不同質故」,本據質同而論,名為同一,此解見分自緣,是據相似故名為同,雖義為勝,然二本質不同,其理難了,故曰難知。
願施:何以心王不託自見分為本質,而是託彼心所所變似見分相為質?
智周:無於一時中有二心王並,一為能託,一為所託,亦非一心自為能託,又且為自所託,而是心王但託同時心所所變似心為質,別變似自心相而緣。
窺基:若通佛果位說,則見分等皆非是相分所緣緣,相分必無能緣用故。一切相分是自心親所變,名為相分,故必無能緣用,如化心等亦是相分,化心不能緣故。故第三自證分,第四證自證分,亦非相分所緣,此二分亦見分攝故。此中不遮同聚心、心所相緣,以得互為所緣故,即顯自證分亦得為見分所緣,現作相分為彼緣故。然無分別智,唯是現量,無外境故,其見分皆不緣,此不同後得智。後得智見分則能返緣自證分,然是作影像緣,仍是相分,若非是變影像相分而緣,即與證自證分無有差別,則一心何須有四分?由是知一切心皆具四分。今此所說見分能緣自證分,亦能緣證自證分,證自證分亦能緣見分、相分者,唯在佛位,餘位者皆不能。此文雖但遮見分為相分所緣,然義亦遮第三、第四分為相分所緣,意顯除相分外,餘之三分緣一切法,名遍緣故。
窺基:上來已明現起分別是緣其種子、現行而生,自此以下,當明種子亦應緣其現行及種子而起。此中所言「緣」者,是緣藉義,非緣慮義。今論是欲解釋「緣生分別」,故問現行及種子,望於一種子,能作幾緣?
願施:解釋緣生分別,上文已辨緣生現行,下文當明緣生種子。
窺基:種子必定不由等無間緣、所緣緣起,此之二緣,於四緣中位居中間,故言「中二」。此之二緣,待心、心所為果,方能生故,種子非心、心所,故非二緣之果。
窺基:因位之中,現行望自親所熏種,能為二緣,即是因緣及增上緣。然此現行,須除第八識及六識中極劣無記者,彼皆非能熏故。除自親熏種外,現行與非親種,但為一增上緣,不親辨彼體故。
窺基:於一切位,種子望自親種,亦具因緣、增上緣,除中間二緣。種子於異性非親種,亦是但為一增上緣。染、淨種子,皆是如此。此上已經總解緣生分別,下作總結。
窺基:此說,依於內識,若種若現,互為緣起,所以一切分別,若因若果,能生所生,皆悉成立。汝等小乘所執心外之緣,即使設有,也是無用,況且違背理教,猶自固執何為?
窺基:此解「彼彼分別」之言。即是,此中所言「分別」,唯是指有漏心、心所,辯中邊論說虛妄分別是三界心、心所故,顯此非唯是妄執心。言「而隨勝者,諸聖教中,多門顯示,或說為二、三、四、五等」者,此論下文釋唯識三性中,自當廣解。言「如餘論中,具廣分別」者,如瑜伽論第三十八、第七十三、七十四卷,顯揚論等所說,此並如下文解。以上已經詳解頌文「由一切種識,如是如是變,以展轉力故,彼彼分別生」之義,下當解釋諸有情生死相續之疑難。
願施:《辯中邊論頌》卷1云:「三界心、心所,是虛妄分別,唯了境名心,亦別名心所。」《辯中邊論》卷1釋云:「虛妄分別,差別相者,即是欲界、色、無色界諸心、心所,異門相者,唯能了境,總相名心,亦了差別,名為受等諸心所法。」
言「或說為二、三、四、五等」者,《成唯識論觀心法要》卷8云:「二,謂染分別、淨分別,或真識、現識,或不墮意、墮意等。三,謂心、意、識等。四,謂善、不善、有覆無記、無覆無記等。五,謂因、果、苦、樂、捨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