窺基：自此以下是別問別答，此文即初問。犢子部師、正量部、本經量部等，及外道等，咸作問言：如何實我不可得耶？下解答中，文勢有五，初敘三類我計，正破外道；二、復敘三類我計，兼破小乘；三、總破上說二種差別我執；四、解釋分別、俱生我執，以及伏、斷位次；五、假設外人徵問，釋諸妨難。
諸所執我，略有三種。
窺基：此說數論、勝論等外道所計，即是僧佉外道、吠世史迦等所執我義。彼計，我有三義，一者常，我體常住，無有初後，從過去來，未來不斷，現在相續。二者周遍，五趣之中，我體周遍，趣趣皆是有身，非定恒居於一趣中。三者量同虛空，遍十方故。
隨處造業，受苦樂故。
窺基：此明「量同虛空」之因，即是隨處皆能造種種業，受苦樂故。又解，彼所執我，為有二義，一常，二遍，論言「量同虛空，隨處造業，受苦樂故」，是解釋前周遍義，「量同虛空」是作比喻，若准後破我執之文，此解為勝。數論外道，計執我體是受者，三德是能作，轉作法已，我受用之，名受苦樂。勝論外道，計執我是實句義攝，我體既能作亦能受，故說造業，受苦樂等。
智周：言我體周遍者，如《大乘廣百論釋論》卷3云：「一類外道執我周遍，於一切處受苦樂故，我無形質，亦無動作，不可隨身往來生死，故知內我遍於一切。」
窺基：此是立我量不定宗所計，即執我體雖常，然而大小不定。
窺基：此顯我量不定之因。即是，身若大時，我量便舒，身若小時，我量便卷，如一牛皮，受到日曬水漬，日炙時便卷，水濕時便舒。此是無慚外道之類所計，即是說尼虔子，今言昵楗陀弗咀羅，翻譯為離繫子，以苦行修勝因故，名為離繫，以露形、少羞恥故，亦名無慚。本師稱為離繫，彼之門徒，名之為子。彼離繫子立比量云：「所說之我，隨身不定，身所有故，猶如影等。」破彼我執，應難彼云：「我應可析，執隨身故，猶如影等。」
智周：言隨身不定者，如《大乘廣百論釋論》卷3云：「一類外道作如是言，我若周遍如虛空者，不應隨身受諸苦樂，應如空界無所往來，其性湛然非作受者。是故，我性應如色等，隨所依身形量不定，雖無形礙而有所依，轉變隨身受諸苦樂。雖依形質有卷有舒，而我體性無生無滅，如油渧水隨水廣狹，雖有卷舒而無增減。」
三者，執我體常，至細，如一極微，
窺基：此是立我量極小宗所計，即執我體是常，然我量極細小。「至」者，極義，極小之量，如極微量。
窺基：此顯我量極小之因。即是以我量小，如一極微，有自在用，細小而輕利故，可於身中隱潛運轉，顯我有勝自在，可在所潛隱處作諸事業，顯我有勝作用，能為作者。此即獸主外道、遍出外道等計。有外道名播輸鉢多，翻為獸主，復有外道，名波利呾羅拘迦，翻為遍出，遍能出離諸俗世間，即是出家外道之類。
智周：言執我如一極微者，如《大乘廣百論釋論》卷3云：「一類外道復作是言，若我體性，隨形量者，即應如身，有分有變，又汝執我，隨所依身，似水依堤，如油遍水，是則此我，如彼水油，既變既多，非常非一，引此為喻，而言我體，為常為一，與理相違。是故我體，住於身內，形量極細，如一極微，不可分析，體常無變，動慮動身，能作能受。」
窺基：今此總敘三種我計，即是五外道師所執之義，餘外道九十種所計我等，歸納起來不異此三，故不贅述。
初且非理。
窺基：此下別破。「且」者，偏舉未盡之義。
所以者何？
窺基：前為論主總非，此為外人徵問。問曰：「所言非理之所以者是何？」即問何者是其所以。
窺基：此破數論外道（即是僧佉外道）所計我為受者。可立量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應不隨身受苦樂等，許常、遍故，如汝虛空。」此比量中，汝所執我，是宗有法，應不隨身受苦樂等，是宗之法，此二和合，互相差別，不相離性，總名為宗。論言「執我」，意說汝所執我，若不言「汝所執」，則有法中「我」，即非是自宗極成。一許常故，二許遍故，是因。論雖但言「常、遍」，意亦有「許」，若不言「許」，則「常、遍」之因，即犯「隨一不成」之過。如汝虛空，是喻。大乘虛空雖無實體，就他宗說，虛空亦得為喻，故喻中說「汝」，如此即無喻中「俱不成」之過。今此論文，有法在初，法居最後，中間則是因、喻，因有二比量因。文中初一「執」字，義通因、喻，同「許」義故。又於因中應加「故」字，如是方顯因義決定。
願施：前言「此二和合，互相差別，不相離性」者，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釋云：「法與有法，互相差別，不相離性，和合為宗者，意云，互相差別者，是互相簡別義。且法差別有法者，如言聲是有法，無常是法，然聲者有其二種，一者常聲，二者無常聲，今言無常者，簡去常聲，意說此聲是無常家聲，不是常家聲也，故名為法差別有法。有法差別法者，如言聲是有法，無常是法，此中言無常通多法，香、味等法皆有無常，今言聲定是無常，意說此無常是聲家無常，非是香、味家無常也，說聲之言，意取聲上無常，簡去香、味上無常也，故名有法差別法也。不相離性者，是有無常之法而離於聲等有故，有為法皆有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也，聲既有為法，故知與無常不相離。」
前言「『執』字，義通因、喻，同『許』義故」者，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釋云：「執言通故者，意云執言與許言而是一義，縱無許言，但有執字亦得，故通因、喻皆有執言。」
窺基：此破勝論外道所計我為作者。此意，勝論外道所計之我，應無動轉，否則便與彼宗十句論義相違，彼說我實無動作故。由此應立量言：「汝所執我，應不能隨身造諸業，許常故，許遍故，如汝虛空。」又可立量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應不能隨身造諸業，無動轉故，如汝虛空。」今此論文但有其法，而無同喻及與有法，同喻及有法，以同於前文故，故此不別出，此中總有三比量因。
願施：三比量因，即是一常，二遍，三無動轉。
窺基：破我之中，數論、勝論於我宗立量云：「我性是常，許無初後故，如虛空等。」又立第二量云：「我體周遍，許常住故，如虛空等。」前量所立之宗，即為此量之因。又立第三量云：「我體常、遍，許隨身造業，受苦樂等故，如大虛空。」於彼所立初量，可難彼云，此量有「有法差別相違」之過，因為汝宗「有法」上我，意所許義，通隨身造業受苦樂之我，及不隨身造業受苦樂之我，如是於「有法」我，即有「有法差別相違」之過。故今可造相違量云：「汝我應非隨身受苦樂我，許無初後故，如大虛空。」於彼第二量云，可難彼云，此量有「法差別相違」之過。因為我體常、遍，是「法」自相上意所許義，則隨身造業受苦樂之我，體是常、遍，非隨身造業受苦樂之我，體亦常、遍，如是即有「法差別相違」之過失。故今可作相違量云：「汝我應不能隨身造業受苦樂，許常住故，如大虛空。」於彼第三量云，可難彼云，此量中隨身造業等之因，於同喻空上無，即有「不共不定」之過。可立相違量云：「汝我應不能隨身造業受果，許常、遍故，如太虛空。」此是別以比量因作徵難。
窺基：此是審問對方，一切有情我，為是定同，為是定不同？其實有情，唯有不同，言「同」者是假設遮難。
窺基：自此以下破有情我體是各異。此說，諸有情我，既然更互相遍，則諸我體便應更互相雜。由於彼計諸有情我，體是實有，各各調和自然，自相各別，故得立量破彼而云：「諸有情我與天授我，體應是一，許常、遍故，如天授我。」論中所言「相雜」，其意是令相入而成一物。論中雖言「更遍」，其意是說常、遍，否則說「更相雜」便無同喻。外道反難而云：「且如同處不相離色，即許多種色更互相遍而體非相雜，故諸根得成時，各各相異，其我亦然，雖體相遍，然非相雜，各有屬故，如此有何過失？」彼外道難，於理不然，彼執我體是真是實，則必定有相雜之失，然而我宗，色等是虛幻法，又是同類業招，此等非實之法，體相虛疎，設令相雜，亦無過失。一切有情之共果，如山、河等，亦是如此，同在一處故。
願施：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云：「梵云提婆達多，此云天授，即從梵王帝釋邊乞，得名天授，即天授與故，從所乞處以立其名。梵云衍(或有處云邪)若達多，此云祠授，即殺生祭自在天所得，名祠授故。西方所生男女，從所乞處以立其名。」
言「又是同類業招」者，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釋云：「又同類業招者，意云，如眼根等七物，同是總根一業所招，非是各別業招也，故云同類。」
智周：按瑜伽論說，有三種不相離色。一、一處不相離，《瑜伽師地論》卷65云：「一處不相離者，謂諸大種及所造色，同住一處，如置一篋，青黃赤白，有光明珠，種種光明，互不相離。」此中「一」即是同，能造、所造更互相望，大小量等互相涉入，不相障礙，處所無異，名為同處。同處之中，無別極微二處而住，名不相離。且如一眼，有七物相望，互相涉入，同一處住，即是眼根、身根、色、香、味、觸及能造地大，此七各各極微，同在一處。二、相雜不相離，如一眼根有多極微，一根極微處有七物同住，以此七物對彼七物，雖非同處，然相和雜。鄰近而住，名之為和，七七各別，名之為雜，無間隔故，名不相離。故《瑜伽師地論》卷3云：「和雜不相離，謂即此大種極微與餘聚集能造、所造，色處俱故，是名和雜不相離。」此中所言大種極微等者，即前同處不相離處所有極微。三、和合不相離，《瑜伽師地論》卷65云：「又若有聚，或麻豆等，或細沙等，為諸膠蜜及沙糖等之所攝持，當知此非一處不相離，亦非相雜不相離，但是和合不相離，多聚聚集，非一聚相。」此意，不同大種，所造二種聚集和合，如多豆等，雖以蜜等攝持，和合一聚，然而不相涉入；又者，異聚相望，故名和合，無間隔故，名不相離。
願施：對於不相離色，補充兩文，一、《瑜伽師地論》卷3云：「同處不相離，謂大種極微與色、香、味、觸等，於無根處有離根者，於有根處有有根者，是名同處不相離。」二、《瑜伽師地論》卷65云：「又相雜不相離，當知依止一處不相離，此若不爾，不應道理。」
窺基：再以作業、受果為難。此說，一作業、受果者，與一切有情我，處無別故，應一有情作業、受果，即是一切有情所作業所受。「處」者，是說處所，我之住處。是故可立量云：「彼祠授等於天授作業時，亦皆應作，以一切我，處無別故，如提婆達多。」有情受果之比量，亦准此知。又者，如諸燈光，處無別故，一照一切照，我亦應爾，處無別故，一作一切作，一受一切受。
願施：諸有情等皆作共業，豈不是亦皆領受共業果？
窺基：此敘彼救何以非理。由於一一我體相雜糅住，是故一一諸業及果、身三，必定皆與一一諸我和合，則作業受果唯屬此我而不屬彼我，不應正理。
窺基：此又責彼而云，天授得解脫時，餘有情我亦應解脫，以作業、受果並各別身，皆與諸我合故，所修證法亦彼此我合故，故不可但說唯屬此我，非屬彼我，一人解脫，餘不解脫。
中亦非理。
窺基：此是總非第二種我執義，即破離繫子等所計。
所以者何？
窺基：彼復徵問。
窺基：此以卷舒遮難我體應非常住。可立量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應非常住，許卷舒故，如橐、籥風。」「橐」即囊橐，排袋之類，以內含風起作用故。「籥」是管籥，簫笛之類，以內有風起聲等故。此意，囊橐、管籥中風，既然隨彼囊、籥，有其大小卷舒之事而非常住，則汝所執之我，亦應如是。
窺基：此文前之二句，以隨身故，難彼我體應可分析，可立比量云：「汝我應可分析，許卷舒故，如橐風等。」論中言「隨身」者，有卷舒義。後之二句，以可分析故，難彼我體應非一，可立比量云：「汝我非實非一，以可析故，如瓶、盆等。」即以前量難破，令其我體可析，故此比量得以可析為因。
故彼所言，如童竪戲。
窺基：「童」者，小義，「竪」者，奴義。此文是說，猶如小奴等遊戲於沙土，雖然甚為劬勞，但卻虛而無實，不可錄用，汝等所計實我亦是如此。
後亦非理。
窺基：此破第三種我執義，即破獸主、遍出等外道之所計。
所以者何？
窺基：彼反徵問。
我量至小，如一極微，如何能令大身遍動？
窺基：可立量破彼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於一剎那應不能令大身遍動，以極小故，如極微等。」此中難意，如何小我於一剎那中，能令色究竟天人一萬六千由旬大身動轉？
窺基：此敘彼外道救。彼救云，此我雖不能一剎那頃即遍動身，然是次第而動，以迅速故，如旋火輪。
窺基：論主破彼而云，汝所執我應是非常非一，有往來故，如火輪等，諸有往來者，必定皆非常、一故。以上是破外道三種我執。
窺基：自此以下是第二，別敘三種我計，兼破小乘我執。
一者，即蘊。
窺基：此計即是瑜伽論中所說四種我計之第一計，是計我體即是諸蘊，如二十句薩迦耶見。世間異生皆為此計。
願施：《瑜伽師地論》卷65云：「云何知我非實有故，非現有故，而不可得，亦不可見？謂諸計我為實有者，遠極彼岸，不過四種。一者，計我即是諸蘊。二者，計我異於諸蘊，住諸蘊中。三者，計我非即諸蘊而異諸蘊，非住蘊中，而住異蘊離蘊法中。四者，計我非即諸蘊而異諸蘊，非住蘊中，亦不住於異於諸蘊離蘊法中，而無有蘊，一切蘊法都不相應。依我分別計為有者，皆攝在此四種計中，除此更無若過若增，如是一切我實有性，皆不應理。」
二十句者，如《大乘阿毘達磨集論》卷1云：「於五取蘊有二十句薩迦耶見，謂計色是我，我有諸色，色屬於我，我在色中。如是計受、想、行、識是我，我有識等，識等屬我，我在識等中。」
二者，離蘊。
窺基：此即是計我體非蘊。前說外道三種我計，皆是此攝。「離」是異義，體異名離。瑜伽論所說四種我計中之後三計，不論是住蘊中，或住蘊外，或不住於蘊中亦非蘊外，皆是計我離蘊。
窺基：此是計我與蘊非即非離。小乘犢子部、正量部等作此計著。犢子外道，歸佛出家，此後門徒相傳不絕，今時此部是彼苗裔，遠襲為名，名犢子部。今此所列三種我計，文義寬於瑜伽。瑜伽四種我計，一、即蘊，二、異蘊，住於蘊中，三、異蘊，住於離蘊法中，四、異蘊，非住蘊中，亦非住於異蘊法中，而無有蘊，一切蘊法都不相應。後三俱是異蘊計攝。彼論四種我計，總合即是即蘊、異蘊二種，為此論三類我計中初二攝盡。彼瑜伽文唯破外道，不破小乘，故無「與蘊不即不離」。
窺基：此破我體即蘊。即是，若計我體即蘊，則我應非常、一我相。於破我常，可立量云：「我應非常，以即蘊故，猶如蘊性。」於破我一，亦准此知。
窺基：此下別破二十句中五別計我。此文破色蘊我，可立量云：「內諸色處，定非實我，有質礙故，如外諸色。」根及屬色，皆名內色。此中唯破計內色我而非計外色我者，以外色無作用及受用故。
智周：言「屬色」者，即扶根塵名為屬色，屬於根故。
願施：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云：「五別計我者，約蘊說五蘊一一別計我有四句，今且破色蘊。」
窺基：自此以下破餘四蘊。「不恒相續」是間斷義，「待眾緣」是籍緣而起之義。可立量云：「心、心所法，亦非實我，不恒相續故，待眾緣故，如燈、聲。」非色四蘊體類相同，故可合而為一，以一比量遮破，或一一蘊皆如色蘊，別破亦得。
窺基：前所破心所，即是行蘊中一分，行蘊中另一分不相應行，既與心所有別，故應別破。「覺」者，覺察，是心、心所總名。可立量云：「心所法外餘行，及外處、無表色，亦非實我，非覺性故，如虛空等。」此中是總合餘不相應行及餘色為一量，若各別立量破亦可。
願施：此無表色即是內處色蘊，何故須在此破，非是前內色蘊中破？
智周：雖無表色是內色蘊，然以作用來分類別，則與內色根不同類，是故別破。
窺基：此破我體離蘊，即破僧佉外道等計。可立量云：「所計之我，應無作、受，蘊不攝故，如虛空等。」又助一量破云：「所計之我，應非實我，蘊不攝故，如虛空等。」
窺基：此破我體與蘊非即非離，即破犢子部等。彼宗計我與所依蘊不即不離，然而別有實體，非常、無常，故可立量破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應非實我，許依蘊立而非即、離蘊故，如瓶、盆等。」量中「法」者，言「應非實我」，此簡別真如，真如依蘊亦是不即不離，然非實我，故比量因無「不定」過。因中言「許」，故無「隨一不成」之過。又彼計瓶等是依於四塵蘊等而立，然與四塵不即不離，故可引以為喻。
願施：論言「後俱非我」，「俱非」即是非即蘊非離蘊。論文「許依蘊立」者，此言比量因，「許」者，是汝許義。若是不言「許」字，而說「依蘊而立」，則彼我兩造中，由於我大乘宗不許依蘊立我，則此比量因即會有「隨一不成」之過，是故必須加入「許」字。
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云：「簡別真如者，意云，若法言實有，有不定過。今言非實我，故無濫也。」意說，若此比量中「法」，不言「應非實我」，而是說為「應非實有」，則比量因即有「不定」之過，因為真如也是依蘊不即不離，然是實有。
慧沼：此言「不可說」者，不是離言故不可說，但是取於我上，不可說是有為、無為。
願施：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釋云：「彼計此我非常、無常者，意說云，不可說是有為，不是無常，不可說是無為，復非是常。」
故彼所執實我不成。
窺基：此為以上破除三種我計之總結。
窺基：自此以下是第三，總破上說諸我執，於中有四，一、有思慮、無思慮破，二、有作用、無作用破，三、我見境、非我見境破，四、我見不緣實我破。今此總問前所執之諸我，故言「諸」字。此中「有思慮」者，意問數論外道，彼說神我體即是思。言「無思慮」者，是問勝論外道等。
窺基：若有思慮，可立量云：「汝之我體，應是轉變無常，思慮作用或有不起時故，如許大等。」若此不約思慮作用為難，即無同喻。
願施：前比量中所言「大等」，是指數論外道所立二十五諦中的大等二十三諦，此皆自性所作，皆是變易無常。數論外道所立二十五諦，後文當述。
故所執我，理俱不成。
窺基：此是雙結上說有思慮、無思慮二破。
智周：言「理俱不成」者，有義二釋，一云，有思慮、無思慮皆不成立；二云，若有思慮，則我常住不成，若無思慮，則我作業、受果不成。
窺基：此即問是否決定有作用。
若有作用，如手、足等，應是無常。
窺基：於我作業、受果，諸師所計雖各不同，然以作用而言，作業、受果作用，並計是有，是故可立量云：「汝我應是無常，有作用故，如手、足等。」
願施：《成唯識論疏義演》卷1云：「諸師作、受計各不同者，僧佉計我有受者之用，非作者之用，勝論計我有作者用、受者用也，作、受雖復不同，而皆有用，故合破焉。」
窺基：諸所執我者，於此無作用之計，並非相同，若數論師，計我但有受者之用，無作者之用，以無作者用故，亦可名無作用。若約動轉作用、勢用作用，則勝論師、數論師所計我，俱無作用，彼十句論如此說故。然離繫子等所計我，則有動轉作用。又諸家所計我，得解脫時，並皆無有作用。可立比量難云：「所執之我，應非實我，無作用故，如兔角等。」雖無有一師計我無作用，然今是破無動作、勢用之作用，故得為難。
願施：真如亦無作用，此當如何解釋？
窺基：此比量是說非實我，不是說非實有，故無「不定」之失。
窺基：此是結論，文易可知，故不別釋。
窺基：於彼本計我是非我見所緣境者，可立量破云：「汝所執我，應非是我，許非我見之所緣故，如色、聲等。」此意是說，汝能緣我之心、心所法，應不知我，不是我見故，如緣餘境之心、心所。於此比量，彼等雖無文救，然而以理，可以救云：「如緣真如心、心所法，雖不定作真如之解，然得說是緣如。緣我之心亦同於彼，雖然不作我解，何妨得言緣我。緣如之心雖不作真如解，依然可說真如是緣如心所緣，我見雖然不作我解，其我亦應可名我見所緣。」此解助彼消除被破過失。
窺基：若彼言我是我見所緣境，即可立量破云：「緣我之見，應非顛倒之見，如實知故，順所緣故，如緣色等之心。」外道、小乘執有我者所信之教，皆許我見雖是順所緣境，然而體是顛倒，須要斷除，方能成聖，無我之心雖不稱境，然違於染，名非顛倒。
願施：此意，既然計我是實，且是我見之所緣境，則此我見應是如實知我，而非顛倒之見，然汝所信教理，卻許我見皆是顛倒。
窺基：言「至教」者，即是至實之教。此說，若如汝言亦有我見非顛倒者，何故汝至實教中，毀我見，讚無我，說我見是染，斷之成聖，要無我見方能得證涅槃？此是就他宗義作相違難。
願施：何者言教可以稱為至教？
智周：通於凡、聖，無有差別。眾人可信者所說言教，皆可稱為至教量，契合至理故，會通實事故。故《顯揚聖教論》卷11云：「至教者，謂一切智人所設言教，或從彼聞法隨法行。此復三種，一、聖言所攝；二、對治離染；三、不違法相。聖言所攝者，所謂如來及諸弟子所說經教，展轉流布傳來至今，不違正法，不違正義。對治雜染者，謂依此法善修習時，能永調伏貪、瞋、癡等一切煩惱及隨煩惱。不違法相者，謂翻違法相當知，是名不違法相。何等名為違法相耶？謂於無相增為有相，如執有我、有情、命者、生者等，或常、或斷、有色、無色如是等類。 …… 又於雜染立為清淨，於清淨法立為雜染，於不實相，以假言說立為真實，於真實相，以假言說立不真實，如於永離言說法中，以言戲論建立勝義，如是等類，名違法相，翻此違相，名不違相。是名至教。」
窺基：又者，汝宗自言，起我見者沈淪生死，以是染故，起無我見能證涅槃，以是淨故。
窺基：此以總結為難。意謂，若如汝言，則無我見應是邪見，不順所緣我境故，卻能證得涅槃，我見應是正見，能順所緣我境故，反而翻令沈淪生死。
窺基：此為第四，我見不緣實我破，即於前師所說緣我之見，今皆遮破。應立量云：「汝緣我之見，不緣於實我，有所緣故，如緣我外色等之心。」今意欲顯凡是緣我之見，皆非緣於實我而生，不須分別，故以一量總破。此文是破能緣不緣我起。
願施：前比量中所言「我外色等」，是說除我之外，其餘色等。
我見所緣，定非實我，是所緣故，如所餘法。
窺基：此破所緣定非實我。此中量云「我見所緣，定非實我」，是宗，「是所緣故」，是因，「猶如所餘色等諸法」，是喻。
窺基：此為曲結。如瑜伽、顯揚二論中說十六種大外道論之我見，其所緣者皆是影像，是以自心相分為所緣緣，其實，無有一我是相分者，故說但緣識所變蘊。蘊各別故，是故論言「諸蘊」，我見即是妄情計著此蘊，而作種種計度。
智周：無有一我是相分者，是說若有一我，體是相分，則此我體可得名為所緣，言我見緣於我，既然實無其我，體是相分，故知我體不是所緣，我見亦非緣於我為其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