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學筆記十六則 - 八、阿羅漢如何般入無餘依涅槃

阿羅漢壽命盡,死了,不就自然般入無餘涅槃?沒有錯,這是最正常的方式,但是還有其他的方式。俱解脫阿羅漢,可以從滅盡定入無餘依涅槃。慧解脫阿羅漢,禪定的功夫尚未完全修成,還未能入滅盡定,故不能由滅盡定入無餘依涅槃。然而有些慧解脫阿羅漢,急欲捨壽般入無餘涅槃,就會採取自戕的方式;或有起念,想請他人殺死自己,但是立刻知道不行,因為阿羅漢們皆知殺羅漢罪極重,不會做出害人之事。

有謂:第八識獨存,是無餘涅槃。這不正確,因為無餘依涅槃界,一切有為皆永滅盡,畢竟寂靜,第八識亦是永滅。《本事經》卷3:「云何名為無餘依涅槃界?謂諸苾芻得阿羅漢,諸漏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辦,已捨重擔,已證自義,已盡有結,已正解了,已善解脫,已得遍知。彼於今時,一切所受,無引因故,不復希望,皆永盡滅,畢竟寂靜,究竟清涼,隱沒不現,惟由清淨無戲論體。如是清淨無戲論體,不可謂有,不可謂無,不可謂彼亦有亦無,不可謂彼非有非無,惟可說為不可施設究竟涅槃,是名無餘依涅槃界。」又《瑜伽師地論》卷65:「涅槃相者,謂寂滅相、無戲論相。」又《瑜伽師地論》卷80:「問:迴向菩提聲聞,為住無餘依涅槃界中,能發趣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,為住有餘依涅槃界耶?答:唯住有餘依涅槃界中可有此事,所以者何?以無餘依涅槃界中,遠離一切發起事業,一切功用皆悉止息。」此中釋迦牟尼佛及彌勒菩薩皆言,無餘依涅槃界唯是無為。

又者,《瑜伽師地論》卷13云:「第一義建立者,謂唯無餘依涅槃界中,是無心地。何以故?於此界中,阿賴耶識亦永滅故,所餘諸位,轉識滅故,名無心地,阿賴耶識未永滅盡,於第一義,非無心地。」此中言阿賴耶識者,意謂第八識。第八識是有為,是有心地,非是無為,非無心地。二乘有學聖人證得無學果,成為阿羅漢,其煩惱麤重已究竟斷盡,不復執藏阿賴耶識為自內我,由斯其第八識永失阿賴耶名,轉名異熟識。而異熟識,《成唯識論》卷3云:「異熟識體,菩薩將得菩提時捨,聲聞、獨覺入無餘依涅槃時捨。」異熟識體,二乘無學是正入無餘依涅槃時捨,此中「捨」義,是永不行名捨,如《成唯識論述記》卷3釋云:「論,異熟識體至涅槃時捨。述曰二乘正入無餘時捨,若是菩薩,金剛心捨不行名捨,非斷縛義。」另外須知,彌勒菩薩如同釋迦牟尼佛,亦是早已成佛,故《瑜伽師地論》實即佛經。

有師辯說:《成唯識論》卷3:『然阿羅漢斷此識中煩惱麁重究竟盡故,不復執藏阿賴耶識為自內我,由斯永失阿賴耶名,說之為捨,非捨一切第八識體,勿阿羅漢無識持種,爾時便入無餘涅槃。』此中説『失阿賴耶名,說之為捨,非捨一切第八識體,勿阿羅漢無識持種,爾時便入無餘涅槃』者,意謂不可説阿羅漢無識持種入無餘涅槃,故知無餘涅槃界中唯有第八識。」這麼解讀論文,豈能為師?完全錯誤,應如《成唯識論述記》卷3釋云:「論,勿阿羅漢至無餘涅槃。述曰:無第八體,即阿羅漢無識持種,於金剛心正斷此時,即便應入無餘涅槃,以有漏果盡,無識持種故;勿阿羅漢得有此事,故不得捨第八識體。此中說捨,唯約執藏,以過重故,不約能所藏以為捨也。」此文解釋説,不可説捨阿賴耶識是無第八識體,若是無第八識體,則阿羅漢無識持種,那麼於金剛心正斷阿賴耶識時,便是入無餘涅槃,然彼時非是入無餘涅槃;餘文易了。吾人必須明白,《成唯識論述記》中內容,幾乎都是玄奘法師所説,是玄奘法師在講解《成唯識論》時所作的解釋,是由窺基大師記錄整理而成《成唯識論述記》。因此不要隨便詆毀《成唯識論述記》,説它解釋得不對,畢竟最能瞭解《成唯識論》的是玄奘本人。

那麼住於滅盡定,要如何入無餘依涅槃?《瑜伽師地論》卷80云:「問:諸阿羅漢,住有餘依涅槃界中,住何等心,於無餘依般涅槃界當般涅槃?答:於一切相不復思惟,唯正思惟真無相界,漸入滅定,滅轉識等,次異熟識,捨所依止;由異熟識無有取故,諸轉識等不復得生,唯餘清淨無為離垢真法界在。於此界中般涅槃已,不復墮於天、龍、藥叉、若健達縛、若緊捺洛、若阿素洛、若人等數。以要言之,所有有情假想施設,遍於十方一切界、一切趣、一切生、一切生類、一切得身、一切勝生、一切地中,非此更復墮在彼數。何以故?由此真界離諸戲論,唯成辦者內自證故。」此文之意,阿羅漢住滅盡定中,前六轉識已滅,唯第七識與異熟識彼此相依,剎那剎那生滅相續。由於阿羅漢在入滅盡定前,先起希願,欲意在滅盡定中捨識捨身,般入無餘涅槃故在滅盡定中,以無我執故,及希願力故,忽然第七識剎那滅已,即不復再生,相續中斷次異熟識,以無所依第七識故,剎那滅已,亦不復生,相續中斷。此時的阿羅漢,無異熟識,無異熟識攝持色身,七轉識皆永不復生,身心俱亡,説般入無餘依涅槃。此無餘涅槃中,無阿羅漢,無一切有情數,亦無一切有為法數,唯是清淨無為離垢、寂滅、無戲論真法界。

對於這段《瑜伽師地論》文,《瑜伽論記》卷21釋云:「言漸入滅定者,若慧解脫人,欲入無餘時,未必入滅定,今約俱解脫,故說先入滅定。亦可羅漢將入無餘時,要入滅定,不須出定,遂入無餘。此即住於第八識入般涅槃。言唯成辦者內自證故者,有師釋云,既言辦者自證,故知雖非六趣而有其人,然下文云不可施設此是如來、聲聞等者,此顯無差別義,非無其人。然今三藏門人釋言,對修道說為辦者內證,於真法界更無證者。」

然而世尊般入無餘涅槃,於中仍可利益眾生,大行佛事,此何道理?《瑜伽師地論》卷80釋云:「問:於無餘依涅槃界中般涅槃者,於色等法,當言獲得自在,當言不得自在?答:當言獲得自在。問:此所得自在,當言能現在前,當言不能現在前?答:一分能現在前,一分不能現在前。謂諸如來,於無餘依涅槃界中般涅槃已,能現在前,所餘不能令現在前。問:若此界中離諸戲論,由此因緣,不墮眾數,云何復能起現在前?答:由先發起正弘願故,又由修習與彼相似道勢力故。譬如正入滅盡定者,雖無是念:我於滅定當可還出,或出已住。然由先時加行力故,還從定出,依有心行而起遊行。當知此中道理亦爾。」

《瑜伽論記》卷21云:「問曰:二乘入無餘,既無身智,何故復言得自在耶?解云,雖無身智,而真法界遠離繫縛,故云自在。」

為什麼阿羅漢於無餘涅槃中,不能如同如來作諸佛事?《瑜伽師地論》卷80釋云:「問:若此界中永無有障,如諸如來離一切障,阿羅漢等亦復如是,何因緣故,阿羅漢等不同如來作諸佛事?答:彼闕所修本弘願故,又彼種類種性爾故,阿羅漢等,決定無有還起意樂而般涅槃,是故不能作諸佛事。」此中阿羅漢等,謂決定種性聲聞及緣覺。

由前文的説明可知,二乘無學般入無餘涅槃,即從此不能行利益眾生之事。怪不得世尊會斥責小乘人為焦芽敗種,而且也不許菩薩現入滅盡定,如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卷592云:「滿慈子白佛言:世尊!我謂聲聞所得諸定勝菩薩定。所以者何?聲聞具得九次第定,菩薩於中唯得前八,菩薩不得滅受想定,故聲聞定勝諸菩薩。爾時,世尊告滿慈子:菩薩亦得滅受想定,謂於此定已得自在,但不現入。所以者何?如來不許諸菩薩眾現入此定,勿由現入退墮聲聞或獨覺地。又滿慈子!吾當為汝更說譬喻,諸有智者由譬喻故,於甚深義易得解了。如轉輪王,雖於邊地諸小國邑皆得自在,而不自往彼國邑中,豈轉輪王不往彼處,說於彼處不得自在?如是菩薩摩訶薩眾,雖不現入滅受想定,而於此定已得自在,由自在故亦名為得。又滿慈子!非諸菩薩常不現入滅受想定,乃至未坐妙菩提座,諸佛世尊不許現入;若時得坐妙菩提座,諸佛世尊亦許現入。何以故?滿慈子!勿諸菩薩由入此定,便墮聲聞或獨覺地,或謂諸佛與二乘等故,佛世尊不許現入。」此中世尊不許現入滅盡定的,應該是不定種性迴小向大的菩薩,彼諸菩薩或有可能退墮重回二乘,於滅盡定中般入無餘依涅槃,是故世尊不許入滅盡定。